一只米粥怪

但我喜欢这罪名。

【陆花】朋友情人(现代paro)

*某个时空的陆小凤和花满楼


     乍一眼看到花满楼,陆小凤还以为是自己看错,但他的样貌神态都太过熟悉,陆小凤是不可能看错的。怪只怪花满楼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,就算周围都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,他也照样是云淡风轻的,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,同身边人饮酒谈天。

      客户已经先走,只余陆小凤一人。他本打算饮一杯长岛冰茶,然后让助理来送他回去,结果花满楼那边突然出了好大的动静。陆小凤小跑过去,原来是花满楼的女伴被一个醉醺醺的鬼佬搭讪,他替她挡了一下,结果被找了茬,那鬼佬推推搡搡,花满楼的眼镜都被挤掉,陆小凤知他现在几乎什么都看不到,赶忙走过去扶住他。老板和保安都已过来,见到是他也颇给面子,制住了闹事的鬼佬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担心再生枝节,拉着花满楼从后门走了,又给助理打电话让他送花满楼的女伴回去。花满楼也像是喝了不少,眼神涣散着,却突然叫了声“陆小凤”。他一面应着一面好奇,伸手在花满楼眼前挥了挥:“你怎么认出我的?”

    “你身上的味道,大马士革玫瑰,是沙小姐惯用的香水,很衬她。”提到花,花满楼的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意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立刻把头埋进大衣里仔细嗅着,确实是沙曼的味道。这味道其实是一种警告和宣誓,表明着沙曼对这个男人的所属权。从前陆小凤觉得沙曼这种小心思很是可爱,如今却让他有些烦躁。

      这时他们终于走到车边,陆小凤看他昏昏沉沉的样子,叹口气:“算了,带你回我家吧,我不放心你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  花满楼嗓子里发出几声咕哝,陆小凤觉得他像只猫,忍不住伸手挠挠他的下巴,被软软的挥开,更像一只猫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家里有一个房间是留给花满楼的,只是最近他的花店扩建生意繁忙,有一段时间没来了。陆小凤把他在床上安顿好,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给他盖上,等到拿来热水毛巾给他擦脸的时候,花满楼迷迷糊糊的,像是梦话般地喃喃道:“凤凰…”陆小凤一惊,手上力度重了一瞬,还好花满楼未醒,转个身又继续睡了。陆小凤在那里呆坐许久,突然觉得和一个醉鬼计较他的一句梦话太没道理,又觉得酒瘾上来,去客厅喝了杯红酒才睡下。

      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,被他常年当作摆设的厨房里居然有动静,花满楼穿着当初司空摘星送的小鸡围裙正在煎蛋。陆小凤看着这个画面,生出了花满楼非常贤惠这种诡异的想法;但他又想花满楼的眼镜昨晚已经碎掉,此时怕是连锅铲都看不清,可他却已有条不紊地盛出两枚煎蛋,还是溏心的。陆小凤简直要惊掉下巴:“花满楼啊花满楼,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久,真的要怀疑…”

     “我又没有全瞎,日常生活总能应付。”花满楼像是知道他要讲什么,笑着摇摇头。

      早餐很简单,吐司煎蛋配一杯热牛奶,却让陆小凤感到舒服极了,他一般都不吃早餐的。花满楼就总是劝他,早餐很重要的,一定要吃,陆小凤往往左耳进右耳出,花满楼也知道他懒,但他在的话就一定会做给他吃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喝掉牛奶,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,过去换上西装打算去趟公司。花满楼听到动静,问他:“你去上班?”

    “对,你呢,要不要我带你去花店?”

   “不用了,爸让我回趟家,过会儿我大哥来接我。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走过来,花满楼自觉的帮他系领带。陆小凤自己其实也会,但总没有花满楼系得规整。此时两人是离得极近的,对方的呼吸都拂在脸上,陆小凤居高临下地看着花满楼的眼睫忽闪似蝴蝶,又突然想到昨晚那声模糊的“凤凰”,觉得那蝴蝶扇扇翅膀,落在了他心上。

     他的眼神闪烁,花满楼自然看不到。他只是问:“听说你和沙小姐快要订婚了。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没想到他会说这个,其实他最近和沙曼的关系着实不太好,自己也烦得很。他没有回答,花满楼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局促,定要追问: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再过几个月吧。”陆小凤只能含混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花满楼像是若有所思,“那我到时候一定没空。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被噎了个猝不及防,能让他哑口无言的也就只有花满楼了,他赶忙转移话题:“你昨晚怎么会在那儿?”

    “有个花店的熟客要走,我送送她。”

    “送什么客人要到那种地方?”陆小凤忍不住要问,虽然知道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  花满楼笑而不语,但陆小凤分明能从他脸上看出“无可奉告”“与你何干”。

   “你是不是担心我又被骗?”花满楼一针见血。陆小凤不置可否,他虽也不想戳花满楼痛处,却实在有些担心。可他转念又想,自己又何尝没有在情爱中欺骗或被骗,倘若花满楼是心甘情愿的,那他又能如何?说到底,他不过是个外人罢了。

      这个念头让他又焦躁又惶惑,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:“七童…”小时候他都是这样叫花满楼的,只是现在花满楼听到这个都不太自在的样子。果然,花满楼立刻开口: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我自会注意的。”

  “你快去上班吧,时候不早了。”这是在赶他走了,陆小凤委委屈屈地走向玄关,都准备出门了,身后传来花满楼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你得空来店里坐坐吧,去年的桂花酿可以开坛了。”

      可惜那之后很久陆小凤都没能得空去一趟花店,工作很忙,天南海北的定不下来。但他时常惦念着那坛桂花酿,也时常想起花满楼,他偶尔会给花满楼发些信息,讲这里经常下雨,他的衣服总干不了,或者是见到从没见过的花,拍下来问他这叫什么,花满楼也都一一答复,顺便讲讲自己在做什么。其实陆小凤都能猜到,他多半是在侍弄花草,或者教客人养花,但他喜欢听花满楼说这些,带着烟火气,这个人究竟怎么做到又入世又脱俗的,大俗人陆小凤想不通。

      和沙曼倒是很平静的结束了,他返家时看到桌上摆着一枚戒指和一串钥匙。他静静坐了半天,把钥匙放进玄关的抽屉里,把戒指扔进了楼下水池里。做完这些,就非常想喝酒,家里连瓶啤酒都没有,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,开车去了百花楼。

      百花满楼,这个名字真是妙极。花家到底是花家,能在闹市的黄金地段辟出这么一间可观的店面;但花满楼也毕竟是花满楼,即使身处闹市,也能把百花楼打理成幽静的世外桃源。走进铺里,三三两两的客人坐着饮茶谈天,声音也都是很小的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陆小凤熟门熟路的穿过一片花草,花满楼果然在那里听着音乐读报,见他来了,也不很意外的样子,只是笑了笑:“陆小凤。”

    “好久不见了,花满楼。”当他真切地出现在陆小凤眼前,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笑脸,陆小凤觉得此时才有了回家的实感。

   “我来讨杯酒喝,不知道那坛桂花酿可还在?”

   “真是可惜,你去得太久了,那酒已经被司空兄给讨走了。”花满楼摇摇头,十分惋惜的样子,“况且,旅途劳顿,忧思过度,不宜饮酒,还是喝点茶吧。”

   “你又知道了?”陆小凤本来在腹诽司空摘星那个猴精,却听花满楼的话中似有深意,难道他竟料事如神?

   “前几日沙小姐到店里来,托我把戒指和钥匙放进你家。”花满楼神色如常,给陆小凤斟满茶。陆小凤听了却有点抱歉,不想因为这种事而麻烦他,但沙曼这么做又着实无可厚非,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太混蛋,只能抱着茶杯牛饮一番,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。

      一时也没有人言语,只有乐声回响,陆小凤先是听到人声鼎沸,后来那歌手又数度哽咽,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,良久,他才叹一口气:

   “我竟现在才真正明白,喜欢是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,那样可爱也会变可憎,爱也许就那么慢慢消磨掉了。”

  “就像我很喜欢这盆兰花,但我不会把她放在家里,因为我知道我养不好她,只要她还在这里,我便能时时欣赏她的美;假若遇到一个人,能把她顾好,那我亦会为她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 花满楼静静听着,像是若有所思,但又轻笑出声,并未对他的一番言论发表看法,转而说道:“我爸让我去相亲。”

   “相亲?!”陆小凤险些喷出一口茶水,“你居然要去相亲?”

   “不可以吗?”

   “不可以。”

   “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,最小的侄子也过了三岁,爸当然放心不下。”

   “可是你这么好,何必急于这一时呢?”陆小凤也不知道自己在反对什么,花满楼也许并没有问他的意见,只是告知他这个事实而已。

   “我很好。”花满楼重复了他的话,“你是这么觉得,但你我都明白,这么多年我的眼睛每况愈下,全盲也是迟早的事,旁人不因此看低我已是万幸,又怎么还会觉得我很好?”

  “我等不起了,陆小凤。若我遇到合适的人,你是否会为我高兴?”

  “当然了,为什么不呢。”若花满楼寻到良人,那他这个做朋友的自当祝福;但他又很不放心,花满楼在他心里是顶顶好的,他想不出来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出了花店,整个人浑浑噩噩,心里更乱,打电话给司空摘星找他出来喝酒。

      等司空摘星找到陆小凤的时候,他已经醉醺醺的了,眼神都迷蒙,看他一眼:“你个猴精,来这么晚。”又问:“西门呢,西门怎么没有来?”

   “西门回家去陪老婆了,你是不知道,他结婚之后简直要变五好青年。”陆小凤想想觉得确实是不可思议,但又替他觉得高兴--是那种纯粹的高兴,可如果对象换成花满楼,为什么就不能做到纯粹的高兴呢?

      一想到花满楼,他就十分发愁,拉着司空摘星:“我啊,我放心不下花满楼啊…”

      司空摘星对此嗤之以鼻:“你可省省吧,你说你又不是他老子,也不是他老婆,一天到晚瞎操什么心呢?再说了,小花哪里需要你担心了?他过得好着呢。就说上大学的时候,你成天操心小花融不进集体交不到朋友,我就不懂,一个整天逃课挂科过半的后进典型为什么要替学生会副主席瞎操心…”

      眼看着古早的黑历史都被司空摘星搬出来,陆小凤不得不提起精神来用酒杯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,但又承认司空摘星说得不无道理。花满楼早就不是七岁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病弱小儿了,他已经变得非常强大,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,是他陆小凤还在原地停滞不前。

      事实证明花满楼说的是对的,陆小凤宿醉醒来头痛得很,脸色都发青,却还被领导派去紧急出差。他昏昏沉沉坐上飞机,到了之后才来得及跟花满楼说一声。花满楼很快回信,一下就猜到他昨晚贪杯,肯定此刻头还晕着呢。陆小凤觉得他有时候简直像个神棍,又挺心虚,就扯开话题说外面好大雨又刮风,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,只好说,你怎么又知道啦。

    “我恐怕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吧。”花满楼如是说。陆小凤陷入沉默,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,不过这种感觉还蛮好的,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的话。

   “我对你也差不多啊,我猜你现在一定在陪你的小侄子,对不对?”

   “是啊,陆兄可真是冰雪聪明啊。”文字看不出语气,但陆小凤都能想象出花满楼笑着摇头的样子了。事情都办完已经一周过去,陆小凤风尘仆仆地赶回家,惊奇地发现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花,正是上回在百花楼他指给花满楼看的那盆,此时正枝叶茂盛生机勃勃,一看就是被精心护理的样子;而且房子里也未积尘,反而比他走时更加整洁,仿佛他这一方天地里真有什么田螺姑娘似的。不过陆小凤清楚得很,不是姑娘而是小子,并且他还姓花。

      他累得很,箱子一丢先去睡了会,醒来的时候果然看到花满楼,他正在给兰花除虫。陆小凤刚睡醒还有些懵,含糊地叫了声七童,他刚刚梦到小时候的花满楼了,个子小小的,眼睛又不大看得清,他一直跟着陆小凤,还叫他小凤哥哥。花满楼动作一顿,却也没有更大的反应,反而有些无奈地笑着说:“我买了咖喱过来,要一起吃吗?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心不在焉地吃完,花满楼那份才吃了一半,他一向细嚼慢咽的,看得陆小凤都有点着急。他在心里悄悄措辞,想问花满楼相亲的事,他好奇地要命,偏偏花满楼又只字不提。

   “你…那个…相亲怎么样?”陆小凤一边剥橘子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。

     花满楼放下筷子,没有立刻答话,好像也在思考什么,陆小凤觉得自己好像被吊在悬崖上,惴惴不安的。

   “我没有去。”花满楼的话出口十分慎重,连带着陆小凤也严肃起来。

   “为什么?那花伯父那里呢?”

   “我和他讲,我有钟意的人了。虽然可能没什么希望,但还是想再等等。”花满楼说出这些,仿佛松了一口气。陆小凤咬了一瓣橘子,噫,好酸,酸中带苦。

     他递了一半给花满楼,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嚼,半晌,他突然说:“挺好,这样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挺好的?”花满楼有点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陆小凤站起来把餐盒跟橘子皮都扔掉,去看了看窗外,“我送你回去吧,外面好像要下雨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好,那走吧。”花满楼也没有再问,他一贯不是会多问的人。两个人坐在车上,说些日常琐事,或者什么都不说,也都是让人舒服的氛围。陆小凤同花满楼道了别,独自开车的时候总是会想的多些,便打开广播,电台正在放一首歌。

    “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。”是这样吗,他有点想不明白,也不敢想。

    “永远的忍耐,永远不出来。”他想到花满楼,如果他等不到那个人,是不是也会这样,永远出不来?他回到家,一抬头就看到那盆花,他走过去拨弄了两下,刚刚他问花满楼,为什么要送他花,花满楼是这么说的:

    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啊,你不会养的话我可以教你。而且万物有灵,只要你真心待她,那她也会努力生长的。”

      居然好像很有道理,陆小凤兀自笑了笑,开始学着花满楼的样子细细擦拭起叶子来,对着那盆花柔声说道:“以后要好好相处啊。”

      那之后他的工作终于不再那么忙,就在下班之后去等花满楼关店,如果看到路上有什么好吃的就一并买了带过去,或者两个人一起下馆子,然后他再送花满楼回家。他是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,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也为未尝不可。

      花满楼没再提过他钟意之人,陆小凤也没有再问,只是偶尔见到花伯父和花满楼的哥哥们,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了一点欲言又止欲说还休。陆小凤觉得有点好笑,花满楼看起来温和,其实倔得很,他认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。他看着好友的脸,唇角上翘仿佛永远带着笑意,眼神也是温柔又纯净的,一如他这个人本身。花满楼这样的人,他这样好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花满楼的眼睛情况很不好,接近全盲,已经不戴眼镜了,用他的话说是“提早适应”,他现在日常生活全凭听觉和感觉,陆小凤的灼人目光也是他感觉到的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赶紧收回视线转移话题:“诶诶诶红灯过了我们赶紧走吧再晚一点西门会一枪崩了我的…”

      今天是个好日子,西门和孙秀青的儿子出生了,陆小凤和花满楼也都喜滋滋的,买了一堆补品和婴儿用品准备去探望他们一家三口。到了那里已经有点晚,但西门难得的没再板着一张冰霜一样的脸,整个人都显得柔和多了,注视着孙秀青和孩子,眼里全是温柔的爱意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心里感慨万千,十分欣慰,孙秀青脸色还有点苍白,笑着说:“你抱抱他吧。”陆小凤小心翼翼地接过熟睡的小肉团子,姿势有点笨拙,他看着一边的花满楼,心念一动,又小心翼翼地把小婴儿递进他怀里。

      花满楼毕竟照顾过几个小侄子,抱着婴儿的姿势十分娴熟,他一边轻轻摇着他,一边问:“他生得怎么样?”

  “雪白粉嫩的,眼睛像西门,嘴巴像秀青。”陆小凤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满楼,看着他抱着婴儿的样子,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但又带着酸:“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,你看不见的,我都说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  花满楼先是一愣,随后整个人都好像被点亮了:“有你在,我这辈子恐怕是闷不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天色不早,他们也就告辞了,两个人被那里温馨又祥和的气氛感染了,脸上都带着笑,路上车多,陆小凤有点担心他,就牵过花满楼的手小心引导着,夜色里,花满楼的脸上浮上一点红晕。他正想开口,那边陆小凤先说话了:

   “七童,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等你有了孩子,就认我做干爹,这话还作不作数?”

   “我不打算要孩子。”花满楼沉默良久,“我喜欢的人……是个男人。”

   “好了,不要再说了。”陆小凤截住了他的话,“你爸和你哥哥知道吗?”

   “他们知道。”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晦暗不明,温馨的气氛已消失殆尽,相握的手也僵硬,最终还是花满楼用了点力先挣脱开。

   “陆小凤,我还以为…”他边说边摇头,边退后了一步。

   “我只是觉得,人不能那么自私。陆小凤不敢看他的眼睛,即使知道他看不见,但他总觉得,花满楼能望进他心里,看到那里的矛盾与挣扎。

   “你先走吧,我自己能回去。”花满楼的上下唇抿在一起,他正在生气,不管陆小凤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,所以陆小凤只能先假意答应了他,然后偷偷跟在他身后,直到他进了家门。陆小凤觉得自己又胆小又混蛋,他蹲在花满楼家楼下抽烟,引得无数路人侧目,而他失魂落魄,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  直到半包烟抽完,他站起身,腿都麻了,慢慢挪动着,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延长了几倍。到家已经快凌晨,他累得要死,还是坚持着去给兰花浇水。碧绿的叶片低垂,簇拥着几个花苞,无尽温柔的样子。他坐在一边,轻轻抚弄着花和叶,小声地和她说着话:“我该怎么办呢…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终于还是又忙碌起来,那段与花满楼早见晚见的日子仿佛一场梦,那时产生过的一直那样下去的想法也成了笑话。他在不同的城市,呼吸或干燥或潮湿的空气,遇见各种不同的人,好像与从前并未区别,却再没有花满楼的消息。这样也挺好的吧,他知道花满楼一定还会和从前一样,在百花楼过着他自己的生活,他们本来就不一定非要一起的。

      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的兰花,他这趟去得有点久,回来的时候兰花的叶子都焦了,原本娇嫩的花苞也蔫蔫的,看着回天乏术的样子。他赶紧浇了一通水,也不知道救不救的回来,抱着花盆心里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  你看,花满楼,我确实养不好她。

      他十分想见花满楼,却又有些近乡情怯,就决定去百花楼外面偷偷看一眼,就一眼。结果到了那里发现百花楼居然关了门,问了别人才知道已经歇业快一个月了。他又立刻去了花满楼的公寓,也没人。这下陆小凤有点慌了,他知道花满楼还有一个去处,可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才会关掉百花楼,离开自己的公寓回到花家呢?

      陆小凤火急火燎提心吊胆,花如令给他开了门,看到他脸色有些怪异,不过也没说什么,放他进来还告诉他花满楼在房里。他和花如令寒暄几句,然后几乎是冲进了房里。

   “陆小凤?”许久未闻的声音传来,花满楼坐在窗边,眼睛上缠着层层纱布。陆小凤仿佛一下被定住了,心口又热又痛。

   “你怎么认出我的?”

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感觉吧,感觉一定是你。”花满楼唇边的笑意一如既往。

      陆小凤走过去坐下,抬手轻轻触了下他眼部的纱布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这是最后一次手术了吧。”最后一次手术之后,花满楼就全盲了。

   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花满楼轻描淡写,对他来说,确实不是什么大事,“我多看了这么久这个世界,已经很满足了。而且,你以后在我心里,就永远是这个样子了,也不会变老,多好啊。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心头一哽,看着这样的花满楼,他就想到七岁时的他,一派天真无邪,却已重病缠身。本来花满楼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,他觉得烦得很,但看到他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,他尚且年幼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坚定的念头:他要保护花满楼。他也确实尽他所能,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。

   “七童。”他握住花满楼的手,引导着他摸到自己的脸上,“你摸摸我的脸,这样记得更深刻一些。”

     花满楼于是照做了。他的手先到眉毛:“两条眉毛。”接着是鼻子:“鼻子。”然后是两撇小胡子:“四条眉毛。”又到了酒窝:“酒窝。”最后来到唇畔,花满楼却不再作声了,他的手轻轻按在陆小凤的嘴唇上,呼吸也拂过来,是温热的。

      他凑过来,落下一个比蝴蝶还要轻的吻,然后才说:“是陆小凤的嘴唇。”陆小凤呆在那里,那一瞬间他眼前仿佛百花盛开,柔软的触感一直留在唇上。他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能看到花满楼的嘴角是上扬的,于是他知道花满楼此刻是十分高兴的。

      那些挣扎与矛盾又在他心中翻涌起来,但却全被再无法抑制的爱意和渴望盖了过去,他终于伸出手来,把花满楼拥进怀里,就像他一直想做也早就该做的那样:“七童…七童…我真是个胆小的混蛋。”他明明知道的,花满楼倔得很,如果等不到,那么怕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,他却犹豫又犹豫,退缩再退缩。

      花满楼就静静地伏在他的肩头,好一会儿才轻声笑了,说的却是:“那盆花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  陆小凤顿时一头冷汗,含糊其辞道:“好得很,好得很。你渴不渴,我去给你倒杯水吧…”说完就脚底抹油溜出房间,心下却叫苦连天,只盼花满楼能快快忘了这事才好。结果出门就撞见花如令,花如令见了他仍是那副有点古怪的表情,却突然叹了口气:“陆小凤,你是个好孩子,把楼儿托付给你,我也是放心的。”

   “啊?”陆小凤一时有些反应不及,呆立在那。

   “你以后多陪陪楼儿吧,有你在,他总是开心的。”花如令拍拍陆小凤的肩膀,转身走了。陆小凤终于明白过来,只觉得面上发烫,原来花伯父他们早就知道了,那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怕也不是对着花满楼,而是对着他的。怪不得花满楼的哥哥们见了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呢,他恍然大悟,但又觉得美滋滋的,立刻飞扑进房里。

   “水呢?”花满楼见他这么快回来,不像是去倒了水的样子。陆小凤却一本正经道:“我得了花伯父的首肯,已经决定入赘花家了。”如果此时司空摘星见了他这副样子,定要说他“真不要脸”,好在花满楼早已习惯他时不时冒出的浑话,仍然很淡定地点点头:“我自然是养得起你的。”

   “那我下半辈子可是吃穿不愁了。”两个人一齐笑出声来,真心的感到快活。

     许是吉花自有天相,那盆兰花又奇迹般的慢慢恢复过来,终于开出了第一朵花,并且以后也都不用再担心,因为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起找到了一间更大的、两个人住的房子。做惯了朋友,一朝变情人之后两人的相处方式仍然需要不断的探索和适应,就像完全黑暗的世界之于花满楼一样。但是因为互相陪伴着,便觉得来日可期。

     来日可期,这四个字只要滚过舌尖,便能尝到甜了。



一些隐藏设定:陆小凤的职业原本设定是机长,但觉得格局有点小就没有写进去,就可以自由想象啦;花满楼失败的初恋是上官飞燕,在酒吧送走的熟客是石秀云;他们在花店听的歌是concert yy上容祖儿的《黄色大门》,陆小凤在车上听的是hocc的《劳斯莱斯》;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都是警 察,西门是局里的神枪手,司空摘星做过一段时间的卧底。大概就是这样了,以后有机会再写写他们是怎么谈恋爱的,嘻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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